九九重阳，今又重阳。

　　这是一个只属于老人的节日，而我的父亲却没有福份过一个象样的重阳节，便离我们而去，算起来，巳整整十七年。

　　父亲是个典型的农民，大字不识几斗，但算术却非常了得，记得小时侯生产队里记工分，一月下来，他把记工本拿来一过目，分把钟就把一月的工分总数算出来了，而我们这些读书屁孩却要折腾老半天。

　　父亲是最严励的长者，平时不拘言笑，话语也不多，蹦句话也是教导式的，家里兄弟姐妹都怕他，母亲有时候悄悄跟我们讲，父亲就是“阎王爷”。所以当有时父亲不在家时，兄弟姐妹与邻家小孩纠在一起，大的叫，小的笑，不大不小的看热闹，把整个屋子都能抬起来，母亲有时实在受不了了，就在我们折腾得正欢时，轻轻嘘一句“阎王爷”回来了，顿时屋内便鸦雀无声……那时候父亲为了教训我们这些屁孩，也不例外地准备了一根溆浦农村家庭常备的牛涮条子(楠竹枝做的，专门用来教训做错事不听话的孩子)，条子细长，伤不了筋动不了骨，但抽在身上却辛辣地疼，我兄弟姐妹几个最怕父亲动家法，唯我不怕，一是我反应快，手脚麻利，不等父亲抽我早跑得无影了；二是我性格轴，有时被父亲逮着了，我就信他抽，不叫、不哭、不喊，父亲抽着抽着就心痛了，也就不抽了，口里却喃喃自责自语，你为嘛就这么犟呢?

　　父亲也是一位内心非常善良的人，对家人，他宁肯自己累着苦着，也不让孩子吃亏吃苦；对乡邻，只要他帮得着的，他都会伸出援手。父亲会杀猪，院子里过年猪都是他帮杀的；父亲炒得一手好菜，村里有什么白事喜事，他是当仁不让的义工大厨；那时候院子里有一户五保老人，夫妻俩都己八十多岁，父亲隔三叉五就会从山上弄几捆柴火给老人家。父亲性子直，没读什么书，说话丑，但村子人大大小小都很敬重他，知道他是刀子嘴、豆腐心、热心肠……84年10月我应征入伍，临走前父亲将家里养的年猪杀了，把乡里乡亲喊到一起为我送行，喝的也是他自酿的米酒，酒过三巡，村长提议父亲说两句，不善言辞的父亲起立给大家鞠了一躬，半晌才在我的肩膀上狠命地拍了一掌，说了句“出去了，就別想着回来!”就没啦，弄得我当时不知就里。很多年以后，当我经历了生活的洗礼，成为了孩子的父亲，也为孩子远行而送行时，才终于明白父亲简单的言语里，饱含了很大的道理和一位父亲对孩儿的大爱……

　　我长相随母，性格随父，父亲给我潜移默化最多的是不惹事、不怕事、敢做事、存善心，所以不论是在军队还是回地方，父亲遗传的秉性与血性让我受益匪浅，也总能让我在任何困难那怕是生死面前，能泰然处之，并永远保持着一颗不害人不整人的本性。

　　2000年“十.一”放假，我回家见了父亲，父子俩聊天时，我劝父亲把喂的牛卖了，一是没多少田耕，二来养头牛吃草放养人也累。就是实在要种点地，也可以去用耕田机。可父亲死活不肯，他说没田耕也要把牛养着。我知道无法说服父亲，也知道父亲对牛的那份感情。随着我们兄弟姐妹渐渐长大，工作的工作，打工的打工，平时陪伴父亲最多的就是母亲和这头黄牛了，再说，做为种了一辈子田和与牛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，父亲对牛的情感是可想而知的。没成想就因为我的不坚持，父亲却因牛失去了生命。那一年九月初九早上，父亲说今天是重阳节，他要给老牛去𧂭点草，让牛也过过节，没想到出去没几分钟，父亲却不慎在割草中摔倒……

　　父亲 与牛相处一辈子，最后却因牛而去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蒼的安排?爱的越深，就一定要付出更多吗?

　　很多年过去了，我的伤痛也渐渐在淡去，但父亲的影子却无法抹去，我更加懂得：世间有这样一位男子，他总是用双手为你撑起一片蓝天，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你，总是也从不说亲密的话给你，总是那么严厉的望着你，对你第一次离开家的哭泣装作看不见……直到你长大，开始自己独立生活，开始独立处置遇到的各样的坎坷……

　　这个人，就是父亲!

　　我至亲至爱至敬的人!

　　作者：看羊人

　　2016.10.9于城东